最近，“互联网第一爆料平台”脉脉中又有职场人士爆出字节跳动一剂猛料，称TNS部门（字节跳动国际审核团队）被一锅端了，团队就地解散，所有员工转岗或者离职，引发行业热议。

回看一周前，华尔街日报报道称，字节跳动旗下抖音海外版TikTok将停止采用国内审核人员来监控海外用户在平台上发布的内容，计划将这些工作岗位转移至中国境外。

小编从字节跳动国内某审核人员的反馈中得知，这一消息基本属实，不过，这个上万人的审核团队，未来可能还会加入部分转岗回来的审核人员。

姑且不去细究这一事件直接导致的员工劳动争议以及企业内部存在已久的人事问题，字节跳动此举意在何处？撤裁国际审核团队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作为国内为数不多成功出海的企业之一，字节跳动的一举一动都备受科技、文化行业关注。在企业国际化、内容出海越发受到重视的今天，这家企业面临的问题及所采取的应对措施，对不少内容创业者、企业国际化战略团队具有相当重要的参考价值。

强权下的互联网内容审查

出海不易，字节跳动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案例。

此次着手撤裁国际审核团队，最直接的导火索应是：TikTok在美发展受阻。

早在去年10月，TikTok便遭美国国会参议员指控，称其存在数据安全、隐私问题，涉嫌对特殊新闻实施审查，并将美国用户的个人信息传回中国，要求正式对TikTok进行国家安全风险评估。同时期，美国海外投资委员会（CFIUS）就字节跳动2017年收购Musical.ly一案开展调查，因其当时没有经过美国政府的审核。

适逢中美经贸角逐的关键时期，TikTok被美国政府步步紧逼，整个事件背后的政治色彩便显得愈发浓郁起来。

美国脱口秀主持人Trevor Noah（被中国观众亲切地称为“崔娃”）还就此事讽刺美国当局：之所以不允许TikTok（暗指背后中国）自行审查平台内容，是因为我们自己要审查！——颇有“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意味。

实际上，“关于‘Big Brother’的争议，从来都是在于美国政府与其监管的科技公司间的力量博弈”。哪怕是在高举“言论自由”大旗的美国，Google、Facebook等科技巨头也不得不在NSA（美国国家安全局）的要求下频频低头。

Facebook的内容政策始于2005年，从2008年的一页规范扩大到今天的27页。早在2018年，Facebook便公布了这长达27页的《社区准则》作为其透明化运营决策的一部分，包括仇恨言论、恐怖主义宣传、暴力、谣言在内的信息将被平台审核过滤。然而即便如此，Facebook也常常被部分持异见者批评其审查规范过于极端，是多元社会的首要威胁，是自由人民的真正敌人。

个人隐私与国家安全、个体价值观与社会主流意识形态、“私”与“公”的界线，在与现实弥合的互联网世界早已不那么明显。

回过头来看字节跳动。再加上两个大国在各自领域的相互制衡，两层博弈之下，聚集了上千万美国青少年用户的TikTok自然成了众矢之的。作为一家来自中国的互联网企业生产的、具有强社交属性的产品，字节跳动能撇开关系吗？

面对指控，字节跳动积极“切割”

最早，TikTok发表声明，称平台中美国用户的数据存储于美国本地服务器，在新加坡另有备份。海外平台内容不存储中国境内、TikTok独立运营，是字节跳动坚持了许久的说法。

为了撇清政治影响，TikTok还明确表示将禁止政治广告出现在平台上，内部讨论把全球总部设在中国境外、计划在今年5月开设“透明中心”等。

然而，国际审核团队彻底解散的新闻一出，反倒让这家企业此前的说法显得有些站不住脚了。既然TikTok独立运营，为何存在受字节跳动统一管理的内容审查团队？另外，如果审查规则不受中国法律法规的约束，TikTok平台自有规则该以什么为准绳？

在当前平台公示的《社区准则》中，TikTok表示，这些规则是公司价值观的体现，TikTok会删除违反社区准则的内容，并对严重违反行为的账号做封号处理。某些情况下，平台会更进一步，将账号信息报送给相应执法机关，以确保社区安全。

但如果是国内工作人员来做审核，与之相关联的执法机关又会是谁呢？因此，撤裁自有审核团队、完全放手TikTok平台内容交由外部人员负责，才是字节跳动“自证清白”的关键所在。

3月4日正式举行的关于TikTok数据安全问题的听证会上，字节跳动没有出席，具体原因我们不做臆测。数日之后，创始人张一鸣发表一封内部信，放权中国区事务，将未来的主要精力转移至全球化战略，同时，公司的组织架构也做出相应调整。

△图源：twitter/@annasproul

几个月以来，字节跳动动作频频。它所采取的一系列行为，不似消极应对，而是积极回应、想方设法赢取美方的信任。为力保TikTok登陆美国的胜利成果的同时，将全球扩张战略一路走到底，字节跳动可谓操碎了心。

内容平台出海，政治觉悟很重要

没有了国内团队审查TikTok平台内容，产品交由海外运营，字节跳动与TikTok间只剩下资本与所有权关系，美国方面是否会因此消除疑虑，在当前阴晴不定的中美大环境下，还真不好说。

更重要的是，接下来TikTok平台内容的审核规则，到底该依据怎样的标准去实践，审核力度该紧该松？如果平台中出现了明显违反中国法律法规的内容，字节跳动能否干涉？举个简单例子，假如TikTok完全交由外部审核，结果平台中出现了“辱华”内容，字节跳动岂不更加尴尬？这样来看，夹在多种意识形态之间的字节跳动，真的有点难。

同样在上周，声明停止采用国内审核人员的TikTok，建立了由海外专家组成的内容咨询委员会，旨在向平台提供合理的审核建议，设立规范平台内容安全的长期目标。也许具体落实之后，TikTok当前面临的负面影响才会逐步得到缓解。

截至今年1月，TikTok在App Store及GooglePlay的全球下载量就已经达到1.04亿次，成为全球范围内下载量最高的移动应用之一，也是目前字节跳动最成功的两款产品之一（另一款是国内的抖音）。此外，据Sensor Tower统计，TikTok在2019年用户增长达到6.14亿，全球累计用户15亿。人们都在仰慕TikTok成功，却往往忽视了它所面对的质疑与重重困难。

事实上，出海多年的TikTok在不少国家都遭遇过危机：印尼、印度，不同的文化背景、社会形势，都让TikTok的扩张之路充满挑战。在这当中，有值得借鉴的“入乡随俗”策略，也有需要规避的激进推广方式。

例如2018年，在伊斯兰教主导的穆斯林国家印度尼西亚，TikTok因平台上充斥着大量不被当地宗教文化所认同的“非保守内容”，被印尼当局下令封禁，理由是平台内容包含“色情、不当内容以及亵渎神明”。

对此，TikTok成立了一个20人小组，并增加当地雇佣的员工数量，以审查平台中被监管机构认定的不当内容。后来，积极与当地政府合作的TikTok还联合印尼旅游部推出了“TikTok Travel”计划，通过短视频向全球用户展示#wonderfulindonesia（精彩印尼），促进当地旅游业发展。

主动作为、消除负面影响，TikTok最终在印尼获得了承认。

与之相似，此次踏上美国这一“互联网发源地”的字节跳动及TikTok，所需要的可能不是什么技术创新与运营手段，而是更加敏锐、完备的文化洞察及国际政治素养。

它更复杂，也更为生死攸关。

结语

毫无疑问，TikTok当前的遭遇绝不会是最后一次，未来的变数还有很多。这也为无数内容从业者、出海平台提了个醒——在尝试“走出去”的实践里，大家都是处于时势变局中的微小个体，时势难测，大家都是在摸着石头过河。不过，认清形势、积极应变，还是多少可以化解一些危机的。

与此同时，随着科技公司逐渐承担媒体职能、制定内容价值判断标准，过去归属不同范畴、彼此间界线十分明晰的专业领域开始不断重合，媒体、技术、文化、法律、政权，这些因素会相互影响、共同作用于一家跨国企业的方方面面。反观字节跳动和TikTok，我们可以学到很多，而这也是出海实践的有趣之处。

未来的路还很长，无论“探路者”TikTok最终如何，都将给所有观察者、模仿者以宝贵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