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6号互联网世界终结了

刚开始,你痛恨内卷的一切;到后来,你的生活却离不开它。

未来的打工人或许会用这样的话记述我们的时代:2021年,第996号互联网世界的终结,该世界进化至“大小周层次”。

7月9日,字节跳动宣布,将于2021年8月取消他们创立9年来一直执行的大小周制度。半个月前,快手宣布在7月取消大小周。更早些时候,阿里在年初取消了 “361” 末位淘汰制。

对,巨头们停战了,无限游戏不玩了,打工人要解放了,移动互联网下半场结束了。

于是,痛恨内卷的我们得偿所愿。但被系统抛掷出来的打工人日后面对着无尽空虚时,难道不会怨恨今天这样的命运?

01 互联网人困在系统里

2015年,在字节飞速发展的黄金时期,一个月的产品迭代量可以抵得上其他公司一个季度的。从2015年到2018年,字节跳动的收入从16亿元增长到了500亿元,相当于每年翻三倍。字节人也足以为此而自豪。难怪在北京中关村一带,最显眼的街头符号就是字节的工牌和人大附中的校服。

但2018年以来,字节始终没有找到今日头条和抖音之后的新增长曲线。扑在新项目上的字节人不抱什么希望了,开始羡慕抖音部门的同事。因为肉眼所及,后者会得到更高的年底绩效。

6月17日,接替创始人张一鸣的新CEO梁汝波宣布了字节关于取消大小周的结果:三分之一不支持取消,三分之一支持,三分之一没有表态。这让他更纠结了。

DT财经今年使用微博数据做过大小周的地域情绪分析,大部分地区的网友对于“取消大小周”都表达了“喜悦”的态度,唯独三个地区除外:北京、广东和浙江。而这三个省市正是互联网大厂的主要分布地。

不过,最终梁汝波还是下决心了,大小周取消了。

字节跳动内部通知

“双休该怎么过,竟然有点想象不过来!”一个字节员工这样感叹。这些年,内卷愈演愈烈,选择逃离的程序员会在乡间买一块地,种田、养猪、放牛。他们从冰冷的现代工业体系中逃脱,进入充满田园乐趣的乡村乌托邦。但在打工人眼中,这不是反抗,而是财富自由的象征。

田园生活成了等级足够高才能解锁的成就!

刚开始内卷的时候,你痛恨加班的一切;慢慢地,你习惯了周末在公司生活;最终你会发现自己不得不依靠它而生存。这就叫体制化。

没有工作,人更容易感到无聊,不知道如何打发无休无止的闲暇时光,最终会变得焦躁甚至心烦意乱。

所以,打工人即使意识到自己是庞大机器中的一颗螺丝钉,也无力反抗现实。摸鱼成了不得不面对工作但又时刻想逃离的最优解。

而且,在系统里的人拥有营养丰富的三餐、下午茶、不限量供应的零食、配套齐全的娱乐设施、10点后下班的打车费报销。

02 内卷是一种传承

最开始的时候,字节人加班并没有加班费。

当时,在字节加班一天只是算一个积分,积满22分就能领一部最新款iPhone。按照iPhone 7000多元的市价,相当于这22天的加班日薪只有300多,不仅低于当时字节一般开发人员的日薪,更是和现在加班两天净赚上万没法比。

有人说,没有大小周的字节,没有灵魂。这样以狼性文化为灵魂的企业又何止字节。2019年,Git Hub上的就总结出了同字节灵魂相通的华为、阿里、京东、拼多多等头部公司。

字节跳动成立于2012年,它的大小周工作制据说来自华为。2010年8月,《华为对抗〈劳动法〉的〈奋斗者申请协议〉》一文在网络流传。自愿签署协议的华为“奋斗者”,会放弃带薪年假、非指令性加班费和陪产假,而得到的是未来更多的分红和配股。

2020年,任老板在接受《南华早报》的采访时表示,华为不存在996现象,“最基层的员工想多加一点班也不行,超过一定小时数以后原则上是不再给报酬的。”但知乎网友的解读却是:“原来是这样!华为基层员工加班是不给钱的,公司不给钱,自然就不算作加班了。”

任老板回应的大背景是官媒对996的声讨。2019年,中宣部委托新华社主办的《半月谈》曾发文三评“996”——违法、过劳、伪奋斗。

而引发这一大讨论的是2019年3月在Git Hub上线的“996.ICU”项目。

这个项目迅速窜上社区的最受欢迎项目榜首。一时间,“工作996,生病ICU”的呼声响彻互联网。各大头部公司的996情况大白于天下。

首先接招的是马老师。当年4月,他提出,“今天中国BAT这些公司能够996,是我们这些人修来的福报”。“福报论”和他的“悔创阿里”并不矛盾。无非就是围城,他要是现在还在学校教书,可能也会想起多年前在翻译社倒卖小商品时那个创业热情澎湃的岁月,激动的泪流满面。

一直和他隔空打擂的东哥也不甘落后:“混日子的人不是我兄弟!”他说,自己虽然不能像创业初期那样拼命,但还是能做到“8116+8”,就是周一到周六,早8晚11工作;周日8小时工作;每个月休假两天,每年休一次长假。

刘强东分享自己奋斗的故事

两个老对手都算得上是互联网的前浪。他们的焦虑更多是因为大企业病,不堪入目的现状和当年创业时的热火朝天不可同日而语。而后浪们则担心自己能否活下去,自然更缺少脉脉温情。

今年初,在员工猝死引发的负面舆情中,拼多多的知乎账号曾火上浇油:“你们看看底层的人民,哪一个不是用命换钱?你可以选择安逸的日子,但要承受安逸带来的后果。”虽然拼多多立即表示,该内容是营销合作供应商员工用个人手机发布的,但仍难逃千夫所指。

同样在年初,一向佛系的快手为了赶上字节的步伐,试运行了半年大小周,7月宣布取消。据说是决策层做出的决定,并没有广泛征求员工的意见。

字节、快手、拼多多们成长于互联网下半场,巨头已经覆盖了大部分的日常场景。于是,新兴势力的每进一步都意味着和既得利益者们的短兵相接。在这场白刃战中,只有跑的更快,在巨头们觉察之前抢占市场,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其实,和这些大公司的制度化内卷相比,创业公司的全方位、无差别输出才是最为残酷的。在那里,人人都是创业者,都不用打卡,但要好几个星期连轴转,也没有加班费,还要承受公司随时有可能关停带来的巨大精神压力。

03 新增长曲线一定会有吗?

目前并没有证据显示,大小周和996能提高工作效率。但是,创新本身就是一件低效的事。

风投们每年的投资数以万亿计,最终孵化成功的项目却寥寥可数。在公司内部,下一个增长曲线更是可遇不可求,即使是许多组同时进入同一赛道的无差别拼杀,最终也未必有胜者诞生。

而互联网企业就是要不断地寻找新的增长曲线。因为如果你不去找它,对手们就有可能利用它对你实施降维打击。这就好比抖音、快手们对陌陌、虎牙们的突袭一样。

是否有第二条增长曲线是巨头和超级巨头的分水岭。

华为是超级巨头。它的第一条增长曲线是交换机等通讯设备,第二条增长曲线则是智能手机业务。

阿里是超级巨头。2015年,马老师做过这样一番点评:“B2B之后,淘宝是第一阵营,然后是天猫,接下来支付宝起来了,过两年再是云计算,再是菜鸟,一轮轮地上。”

普通巨头们一直有第二曲线的梦。

黄峥退休后,拼多多的新任CEO陈磊寄希望于“多多买菜”,计划用高频的买菜业务给电商导流。但社区团购甫一上风口,却被提醒“别只惦记着几捆白菜、几斤水果的流量”。

如果找不到,他们就只能继续压榨第一曲线。

2018年,京东的股价从最高点下跌了60%,收入一再放缓,全年增速只有28%。2019年春节前,京东宣布裁掉10%的高管,实行“小集团、大业务”的组织变革,用Big Boss机制下放经营权和决策权。效果还不错。京东2019年实现连续4个季度收入提速。

巨头们是这样。那我们每一个人呢?

当你在清晨面对镜中自己的时候,当你在倚在地铁栏杆上的时候,当你在餐桌旁大快朵颐的时候,请不要忘记问问自己:我的第二增长曲线在哪里?

每个人对这个问题的答案都不尽相同。有的人可能来自职位的跃迁,有的人可能来自一份副业,有的人可能来自茁壮成长的下一代。

不要因为自己所在的那一条增长曲线被资本青睐而沾沾自喜,肆意挥霍青春,因为市场的调节从来都不只有一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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