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跨年晚会越来越无聊了?

核心竞争力只剩下明星了

早期跨年晚会的爆火,主要是切中了年轻人快速兴起的对于流行音乐和明星的追求趋势,但之后十来年间,多家电视台虽在制作、特效等多个方面有过创新,但基本“换汤不换药”,核心竞争力均被放在了演出嘉宾的阵容上。

7台跨年晚会同上阵

一年一度的“遥控器争夺战”再度上演。

2022年12月31日晚间,央视、湖南卫视、东方卫视、江苏卫视、北京卫视、浙江卫视、B站7台跨年晚会同步开场,开启正面battle。

为了抢夺疫情管控全面放开后第一场跨年晚会的巨大流量,各家都可谓卯足了劲儿,不仅在前期宣传上造足了声势,晚会播出当天晚上,更是将热搜榜上的位置占了个干净。湖南卫视最后甚至还专门赶在2023年1月1日凌晨一点钟发了晚会战报,称“收视领跑,实时收视率三网第一,热度火爆,全平台斩获412个热搜”。

7台晚会同步上演,可忙坏了一众明星。

湖南卫视靠着自家的热门综艺《乘风破浪》《披荆斩棘》《声生不息》《中餐厅》,请来了包括王心凌、苏有朋、吴克群、于文文等人,以及王鹤棣、杨紫、杨幂、丁真等热门人物;浙江卫视请来李晨、杨颖、郑恺等《奔跑吧》节目嘉宾在台上合体,去年就受邀过的流量小生蔡徐坤也再次登台演出。

东方卫视拉来了往年被芒果台包揽的流量明星王一博,还请来翻红不久的实力歌手0713再就业男团合体演出;江苏卫视将李宇春、张杰、周深、谭咏麟、张韶涵等一众实力唱将打包上台,北京卫视放弃流量明星,另辟蹊径,邀请了崔健、齐秦、田震等一大批老牌歌手,在改造复建完成的“新工体”上演一波情怀杀。

曾在2019年跨年夜给所有卫视上了一课的B站,又一次“国际范儿”十足,汇聚了芬兰古典金属乐队启示录乐队,国际著名女歌手艾薇儿,来自日本的仓木麻衣、宫崎步、上杉升,美国流行歌手朴宰范,以及周深、刘宪华、王嘉尔等一众国内知名歌手。

与此同时,为了增加晚会的“科技感”。湖南卫视在虚拟主播小漾的基础上,再次推出两个数字虚拟人康康和果果;江苏卫视的VR运用还要更为深入,由PICO 专门为其跨年演唱会提供有定制VR舞台和独家 VR 直播;浙江卫视和东方卫视则分别在今年跨年晚会上首次推出了数字化宋韵文化推广人“谷小雨”、超写实数字虚拟人形象“东方嫒”。

在新鲜感上,B站依旧是这些晚会中最与众不同的。其不仅再次充分发挥了自身的二次元属性,将《数码宝贝》《灌篮高手》《刺客信条》等60余个影漫游经典IP和多种类型的表演相结合,并带来《三体》主题曲全球首唱,还在节目中间穿插有指尖互动音游,供观众互动。

(图源:哔哩哔哩2022“最美的夜”直播截图)

值得一提的是,这届跨年晚会,最忙的人,依旧是周深,同时现身了五个平台八个节目,拼多多则成为了最豪横的赞助商,同时冠名了湖南卫视、东方卫视和B站的跨年晚会。

7台晚会同时登场,不出意外地霸屏了热搜榜。网友们的评价褒贬不一,有网友认为今年有不少节目可圈可点,但也有不少人依旧保持着跨年晚会越来越无聊的想法。

有网友就在看了今年各大卫视的跨年晚会后吐槽,“再也没有小时候坐电视机前那种感觉了,甚至有些热搜词条都是提前想好的,假得要死”、“跨年晚会越来越多,但是却没有一个想看的”、“千篇一律的制造出来,太无聊了”……而这类声音还曾在过去多年间反复出现。

卫视跨年大乱斗

不同于春晚,“跨年晚会”其实算得上一个“舶来品”,最早可追溯到1904年,《纽约时报》在年底迁入美国曼哈顿42街广场大楼,并在12月31日搞了一场烟火狂欢活动作庆祝,数以万计的狂欢者得以在午夜的烟火和载歌载舞中迎来全新的一年,“跨年”的传统自此而起。

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中国都没有太多关于公历元旦“跨年”的概念,人们更熟悉和认可的是农历的春节。如今为人所熟知的春节联欢晚会也因此比元旦跨年晚会,早出现许多年。

1983年,中央电视台举办第一届春节联欢晚会,由此开启了中国人对于春晚的记忆。

中国的第一场跨年晚会,则要到3年后才出现。1986年12月31日,滚石为了宣传环保议题的《快乐天堂》专辑,请来张艾嘉、李宗盛、齐豫、周华健等一众大牌,在台北中华体育馆里开了场长达4小时的跨年演唱会,从1986年一直唱到1987年,并首次打出了“1986年最后一秒在喜悦欢呼中消失”的概念。

此后,大大小小的跨年晚会率先在群星璀璨的港台流行了起来,内地关于跨年的概念也在千禧年之后慢慢成型。1999年迈向2000年的那个“跨世纪”之夜,北京中华世纪坛和上海外滩就都曾有大批群众庆祝跨年。

不过,大多数人记忆中真正意义上由电视台介入举办的首次“跨年晚会” ,一直到2005年才正式出现,比央视举办的第一届春晚迟了22年。

这年夏天,《超级女声》火爆全国,李宇春、周笔畅、张靓颖一跃成为最闪亮的新星。为扩大影响力,最大化超女们的商业价值,湖南卫视祭出大招,仿照日本红白歌会,采用分组PK、短信助力的模式,在2005年12月31日举办了一场以超级女声为班底,潘玮柏、庾澄庆、陶喆等当红明星助阵的跨年演唱会。晚会自8点开始,跨越零点,最终一举碾压央视的2006新年音乐会,创下了收视奇迹。

这让不少卫视看到了跨年晚会背后的巨大商业价值,开始在随后几年间纷纷加入战局。2005年也成为了公认的“跨年晚会元年”。

2006年,东方卫视、浙江卫视率先跟进,一个聚集了自家刚选出的首届“好男儿”,以及我型我秀的薛之谦、超女周笔畅等一大批秀人,组团跨年,另一个则请来陈奕迅、陈小春、古巨基登一众港星,还首次引进了香港现成的“时代广场苹果倒数”模式,直接来了个浙港合作跨年。

2008年以后,元旦假期首次增加到三天,人们可供娱乐消遣时间的延长,进一步加大了各家卫视对于跨年晚会的重视,后来甚至连央视也加入其中,舍弃原来传统的“元旦晚会”,办起更具“潮流”和“狂欢”属性的跨年演唱会来。根据统计,2010-2011、2011-2012、2012-2013年的三个跨年夜,举办跨年晚会的电视台就分别达到了12家、16家和19家。

激烈混战中,各大卫视的打法也都大差不差,都是各种砸重金请明星、拼制作、讲排场,烧钱无数。2010-2011年的跨年夜就一度被报道称,十几家卫视的“火拼”烧掉了不下2亿人民币。直到2013年,随着广电总局一纸“节俭办晚会”和“限制晚会数量”的“双限令”的公布,这种十几家电视台抢着烧钱的现象才稍有收敛,并在“双限”过后,逐渐形成了后来人们常见的湖南、浙江、江苏、东方、北京五大台鼎立的局面。

跨年晚会为什么越来越无聊

一个不可忽略的背景是,早期跨年晚会的爆火,主要切中了年轻人快速兴起的对于流行音乐和明星的追求趋势,但之后十来年间,跨年晚会虽然在多家电视台的激烈竞争中也曾在制作、特效等多个方面有过创新,但基本“换汤不换药”,核心竞争力均被放在了演出嘉宾的阵容上。

基于此,湖南卫视2005年的首届跨年晚会,基本可以算得上是一场以“超女”为主的天娱艺人的年终团建和大型粉丝见面会,具有鲜明的个性标签。这种特点也被后来的东方卫视、江苏卫视等一众电视台学习模仿。

但随着互联网新媒体平台的兴起,以及各家电视台跨年晚会竞争的日趋激烈,卫视与艺人之间的强绑定关系被逐渐削弱,各家对于流量明星的争抢愈发明显。尤其是在2014年娱乐圈“流量元年”后,饭圈文化的泛滥,更是让 “爱豆在哪儿,就在哪儿跨年”的风气快速盛行,以至于各家不得不砸钱哄抢鲜肉流量,来稳住基本盘和话题度。

当跨年晚会上频繁出现“同一艺人同时出现在不同卫视,同一首歌曲反复在不同晚会上被演唱”的现象时,同质化就已经不可避免,十分容易造成普通观众的审美疲劳。一如2019年的跨年演唱会,就有四家卫视都选中了《野狼Disco》作为表演曲目。更何况,近年来,流量明星们在跨年晚会上的“假唱”、“难听”等车祸现场,也无不在挑战着普通观众想要看一场正常跨年演唱会的神经。

与此同时,卫视虽然办起跨年晚会来砸钱利落,但为了避免太过于入不敷出,也需要从赞助商那儿找补找补。这就导致,跨年晚会明星阵容和表演内容同质化的同时,广告的露出时长还大大增加了,大量的主持人口播以及画面贴片的方式尚且不够,还要在所有能穿插或摆放广告的地方都安排上赞助商出镜,大大影响观感。尤其是随着人们日常娱乐资源的愈发丰富,其吸引力还会进一步减弱。无怪乎许多人感叹,跨年晚会越来越无聊。

变量曾在2019年到来。

2019年12月31日,一向被用户以“小破站”称呼了多年的B站,带着一场名叫“最美的夜”的跨年晚会跑步入场,结果“一战封神",用豆瓣9.1分的高口碑,吊打了一众电视台,远超当年卫视跨年晚会中得分最高的江苏卫视的7.3分。热度上也可谓大获成功,当晚直播观看量超8000万次,视频回放播放量超6000万次,弹幕总数超200万条。截至今天,在3.47万人打分下,其豆瓣评分依然高达9.0分,在B站的播放量也已经达到了1.4亿次。

更夸张的是,晚会结束后的第二日,哔哩哔哩市值大涨12.51%,较上一交易日增长50亿元人民币,引得不少人戏称,这是一场帮助B站赚了50亿元的跨年晚会。

B站这场“黑马”跨年晚会背后,恰恰是切中了年轻人对于越来越单调且陈旧的传统卫视跨年晚会的高度审美疲劳情绪,靠着对传统的全面颠覆和对年轻人的深入理解实现了逆袭。

(图源:哔哩哔哩2019年最美的夜截图)

B站打头阵,此后几年间,在线视频平台还在持续为跨年晚会的竞争市场带来新变量。

2020年,腾讯视频首次入局跨年赛道,将晚会日期选在圣诞夜,推出一场反“传桶”(传统)、反“鸽舞”(歌舞)、反“蕉绿”(焦虑)的《脱口秀反跨年》,还邀请了刑法学讲师罗翔、眼科医生陶勇等登台演讲,借脱口秀回顾2021年度事件,制造别样的仪式感。而优酷也在同年12月31日推出自制科技跨年晚会《F.I.T-无数世界 2021科技跨年盛典》,以虚拟现实科幻故事秀的形式实现跨年。

无独有偶,2021年,腾讯视频继续以脱口秀形式串联起国人2021年度记忆的同时,腾讯视频号请来五月天,以直播形式开启跨年演唱会,腾讯音乐则宣布推出国内首个虚拟音乐嘉年华TMELAND,进行“蹦迪跨年”。

在线视频平台之外,一些传统卫视也已经开始将出路瞄准垂类受众。如深圳卫视自2016-2017年跨年晚会开始,已经连续多次与罗振宇合作举办“时间的朋友”跨年演讲,东南卫视、海峡卫视则自2017年年末起持续推出了《思·享2018》到《思·享2023》等系列演讲形式的跨年活动,广东卫视也曾推出《2022更好的明天跨年演讲》……

但即便如此,“内容雷同”、“明星跑场”、“车祸频现”等问题依然广泛存在。而曾经在2019年被吹爆的B站跨年晚会,也并不是每年都能被所有人看好,之后两年分别只获得了6.7分、6.8分的豆瓣评分。

而且各大卫视在跨年晚会上其实并不赚钱。有报道曾显示,收支互抵下,一场跨年晚会的收益最高不会超过成本的5%。但不管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品牌地位、制作能力和号召力,以期未来一年甚至几年中能够获得更好的商业合作资源,还是看中流量明星红利,卫视都不得不咬着牙办下去。

现如今,一个事实是,在经历了长久的“流量至上”原则后,人们对于跨年晚会已经达到了高度审美疲劳,要想从越来越丰富的娱乐消遣方式中夺得观众有限的注意力,需要玩家们在内容上下更多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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