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月入2千的省台主播......

离职不是没想过,这两年离职的人越来越多。

曾几何时,但凡在长安南路336号门口搭车,一上车出租车司机就麻溜地把你看一脸,问,你在省台干啥滴?主持人、记者、编辑、坐办公室的?我直接一嘴就回了,我是台长助理!然后,司机看着我久久地狐疑道,真滴?我继续气定神闲,稳稳地应一声,嗯。

真有点担心,司机到站后还收钱;也真有点后怕,这篇文章,台长看不见。
 
我是一个电台主播,当然,现在人人可为主播,还有一小部分坏了名声,所以,我更喜欢介绍自己是主持,反正不是施主。掐指一算,我进台有十多个年头了,手持双证,全国播音员主持人资格证口语A级、记者证,作品获奖此处我就略去了,我主要怕台长猜出来了,哈哈哈,手动爽朗笑声。
 
估计很多人听过我的节目,也把我爱得死去活来。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朝思暮想的主持人,月入还不如,算了实在举不起栗子了,这世道还有比我入职十多年拿得少?我不信!有的话,评论区我们血战到底!
 
细想,2千块钱会不会都多拿了?你一天就上一两个小时的节目,嘴一动钱就来了,直播间冬热夏寒的,下了节目就走人,第二天直播到岗就行,一两小时节目打开话筒张口就来。
 
节目选题、播出内容有编辑、外出采访剪辑有记者、节目片头制作有专人、嘉宾邀请有外联,节目对外推广有文案、周收听率、月听评会、季度活动策划和招商、年度节目主持岗位竞聘,以上未一一列举事项,主持人,你不用操心,你只管想得美!呵呵,且当我也是会呵呵的华春莹吧,呵呵。
 
我不过是起的比鸡早,睡得比它还晚,压力大的,发际线都退到了头发稍。

前两日,我还在抱怨拿得少,女伙计凑在我耳边说,你知足吧,电视台有些频道工龄比你长,只拿1千多了,还在坚守岗位!我没绷住,怪叫了一声!拉着伙计说,走!哪个频道的,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广电情怀?我要代表拿2千的广电人和他们拜把子!
 
女伙计一把拦住我,双目认真的凝视着我。实在扛不住就离职吧,出门左转到八里国际,拿出给娃做早饭的劲头,收入想必一定可观。广电伙计们发工资也一定会照顾生意的。
 
离职不是没想过,这两年离职的人越来越多。去年没对象的哥们临走前电话我,走了,伙计。再这样下去,兄弟们就只能买一副象棋,凑一对“象”送我了。
 
1.

上个月某频率的女主播没了节目上,最后一期节目一脸落寞,电台看不见人,但听众却听出了情绪。关掉话筒,一副轻松,可我知道她心里难过,离开话筒对于一个电台主播意味着,隔断了血脉还连着筋。
 
一档广播节目,主播从前期策划、节目包装、内容编辑、音乐音效的优选、每一期内容的策划、活动的营销、听众的互动,这个过程就像一个人工受孕的女人,从十月怀胎、辛苦分娩、再到哺育喂养,一个人,经历着生命的孕育、诞生和成长,突然间它夭折了。

曾经它是你的全世界、它是你生活的所有希翼,一瞬间,不由分说的坍塌了,你望着尘埃,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却无力回天。
 
有女主播曾在节目竞岗时,站在众人面前掩面抽泣,“今天我带着我的孩子来参加竞岗。”节目于她而言,就是孩子,是她辛苦哺育了五六岁的孩子。她害怕突然间失去这个孩子,所以,她不顾及场合、形象、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身体、哽咽地完成了岗位竞演。

旁人或许并无法真正理解这种感受,就好比没养过宠物的人、对于宠物离世主人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的生死离别之痛,难以感同身受。中年女主播当众痛哭:如果不是生活太苦,谁又愿意人前流泪?

幸运的是,那个哽咽着完成岗位竞演的女主播,听说最后保住了“孩子”,她算是幸运的。
 
2.

可是,这行当注定残酷,中年男人的危机背负着上有老下有小,媳妇全职孩子尚小。一次节目竞岗,就将中年男主播拉下了马。最后一期节目,他在电波中告别,满满的伤感,听众不舍,长长的留言挽留,关掉话筒前郑重地说了再见!

彼时这一声再见,五味杂陈。

这一刻走下主播台,走出广电大门,下一刻推门回家,是父亲、是丈夫、是儿子,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人到中年甚至还没有一辆车,能静静呆着听两首音乐拖延回家那么一小会。
 
这一天,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轻松、却又比任何时候都沉重。回家,媳妇带着孩子出门了,家里忽然少有的冷清,电饭煲留着温热的粥,桌上照例留着小菜,趁孩子还没回来操两口送进嘴里。舀了一大碗大米粥一仰头灌进胃里,百般滋味。

节目没了,进入待岗。月收入将只有阿拉伯数字1开头的三位数了,中年男人家里唯一的经济和精神支柱,却也摇摇欲坠。

中年男人不如狗,时常会觉得孤独,因为他一睁开眼睛,周围都是要依靠他的人,却没有他可以依靠的人。远远地孩子拍打着门,媳妇带着孩子回来了,迎上去抱起宝宝,孩子奶声奶气地说,爸爸我要买玩具冲锋枪!
 
3.

小s在39岁生日之际,《康熙来了》停播,俏娇百媚、怼天怼地的小s竟然自嘲自己是“没用的中年妇女”。在《我们是真正的朋友》节目中,小s由衷地祝福阿雅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想到此直言不讳地对阿雅说,想哭。

阿雅急忙安慰道,我也为你自豪。小s抑制不住地难过,我有什么好自豪,一直都在做相同的事情。说完,眼睛已经红了。
       
 前一阵,小s老公又传出入风月场所,网友留言:别硬撑。中年女人,职场冰冻期,身边是三个孩子,外面是老公各种蜚语流言。再翻看小s近几年综艺节目的出像,一脸疲态,曾经青春、肆意、耍宝的辣妹一去不复返了。

她像极了我们,职场、家庭、婚姻,缩影了中年女性隐秘深重的所有危机,万箭齐发又万箭穿心。
 
4.

前几日,工资短信提示,当月工资到账2380元。热闹的大街,那一瞬间周围突然寂静了,我孤独的站在街口,人流从我的身边摩肩接踵的擦过,没有人注意到我,孤孤零零地矗立着,我转着圈的寻找出路,可始终没去向。无数次直播的前一夜,多少个夜晚我曾被这个梦魇纠缠,而这一刻,梦魇成真。
 
我,是一个电台主播。如果我不说,没有人知道我是谁。我从来不觉得这是一个自带光环的职业,从前没觉得,如今更没有人深以为然。我,还是孩子的妈妈,我想象和很多妈妈一样独立、自强、积极、达观,成为孩子的榜样。
 
开车回家,上楼开门,孩子已经早早的候在门口了。我借故进卫生间,如果说男人的避风港是楼下车厢,那于中年女性而言只有家中的卫生间了。卫生间门口还有不断拍门的孩子和同住老人的催促声,快点啊,别人还要用啊。

这一刻,我只想短暂地和这个世界与世隔绝,我谁都不是,我只是我自己。打开手机短信,看了眼银行催贷金额2230元。还好刚刚够交房贷,速度还上钱,删掉了工资短信开门用力抱起倚靠着门的宝宝。
 
晚上,老公张罗着家人去吃海底捞,店内服务员热情招待,一刻不闲的端茶倒水哄孩子,不知是谁无心问了一句,你们这么辛苦,每月工资多少啊?服务员有理有节的回答:我来的时间也不太长,一个月6000多,管吃管住。

老公在一旁悠悠地应声,这世界谁不辛苦,干啥都不容易,我还觉得我一天辛苦得很。那句话,此时听起来却格外的刺耳。我不就是小s口中的“无用的中年妇女”吗?一无是处,生了孩子却无力抚养。
 
这份仅高于全省最低工资的收入是入职十多年,中年职场女性一次摧毁性的一击。这致命一击,重重地砸在心口上,是对中年女性走出家庭,确立人生信念时唯一的救命稻草,如今却已连根拔起。

中年女性,年轻不在,职场是重拾信心的主场,这一击重拳,就像在宣告彻底失败。岁月带走你的颜、还将带走你的(价)值。
 
或许,2000元收入的电台主播并不是没有出路,转岗、离职、转行,冲破自我束缚,处处都是又一村。可是,从头开始并不难,难的是:心里那份执念。

行业江河日下,哀叹盛景不再,离职潮一浪接一浪。就像90年代父辈们的下岗浪潮一般,站在人生路口的上辈人,如不是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那些年,他们负重前行,孩子尚不知世事。

从国有企业下岗,迷茫的站在城市最繁华的街口,落寞的望着一切,为了生计和孩子,拼命寻找出路:下海经商、摆地摊钉鞋、上门修煤气灶、学开车送货…或许他是国有企业的骨干尖兵、却也是那个时代危机重重的中年男性,更是懵懂无知孩子的父亲…
 
5.

夜半,路过长安南路的广电大楼,零星的办公室还亮着灯,那里还有一群月入2、3千元的广电人,他们不忘初心、胸怀理想,或许他们交了当月的房贷、车贷已所剩无几。他们是我的同事、我的战友、是主播、是编辑、是记者、是技术…和我一样有着深深的执念。

但,他们也是孩子的父亲母亲、爱人的妻子丈夫、老人的儿子闺女。回家路上,拦下一辆车,广播里熟悉的声音,心里突然一紧,放下执念,

从此,我不再是我,我会是谁?

最后,麻烦看到此文的你,务必帮我转发给台长,因为下个月我娃开学要交学费了,声明我不是想借钱啊!学费我还是出得起的,毕竟我现在一日三餐在单位吃饭,早餐2元,午餐5元,晚餐5元,一天12元,一个月伙食费才240块钱。

不去八里国际和昌明路下馆子了,

也不坐地铁去赛格逛街了,

修剪头发直接后院食堂三楼理发室,

15块钱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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